每張唱片背後都有它的故事和由來,然而能讓一張唱片成功的因素,除了歌手本身以外,製作人通常是其中的靈魂人物,然而製作人之外,可能還有一位您所不知道的靈魂中的靈魂人物,它的名字叫做「製作總監」,他想盡辦法讓唱片大賣,讓每首歌更深得人心,讓歌手更充分發揮。近來,歌手孫燕姿話題不斷,除了銷售量好的不得了,又得了金曲獎的最佳新人獎,而她背後的那位靈魂中的靈魂人物,正是——包小柏。
編:首先請老師大略介紹一下您現在的工作?
柏:我是唱片的音樂製作人,目前在華納國際音樂公司當音樂總監。製作人的工作性質是替歌手或替產品去設計一些音樂性的東西,其中包括作詞、作曲、編曲……等等,所以就是從沒有到有的整個過程,把其中的各個環節、各個環扣結合在一起。
編:這就是老師您主要的工作內容嗎?
柏:這只是其中的一部份,音樂總監的工作除了在執行一些音樂的相關工作外,還包括產品的開發。產品開發的部份是指去尋找、去塑造一些新的產品及新人,或者是對於一些現有的產品和現有的新人,去重新塑造或者再做一些調整。我們這個部門叫做A&R,就是藝人產品開發。
編:這樣聽起來,音樂總監好像不只跟做音樂這件事情有關,似乎是跟一般公司裡面的行政工作比較像。
柏:對,製作人的主要工作是製作音樂,但對於產品而言,他只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而不是全部,但是音樂總監的角色,不僅要有製作人的資歷,還要對於產品有辨識的能力,而且還要能在新產品上發現一些新的創意、組合新的創意。
編:所以音樂總監所要面對的工作和一般公司要研發新產品的工作是相似的囉!
柏:我們這個部門除了音樂懂得愈多愈好以外,其實是行政體系的一部份,我們在唱片這個工業裡面的任務是去開發藝人,因為藝人就是我們唱片工業的產品,每個藝人都有不同的特質,唱片公司會考慮要如何塑造這些藝人成為公司需要的商品,所以我們在這個部門工作,時常要去設想現在流行什麼音樂?我們需要什麼樣的藝人?我們要怎樣去設計這些藝人?所以他已經不只是在執行一些工作,而是要去發想,去發揮創意。在公司裡,這個部份可以說是比較商業性的,也可以說是在做商品的設計。
編:一般我們認為很突出的表演者,會因為參加各種比賽而被挖掘,可是剛才聽老師的說法好像不太一樣,似乎是唱片公司設想好了一種品,然後才去尋找適合這種商品的藝人。
柏:其實你剛才講的方法也是管道之一,不管參加什麼樣的比賽或是什麼活動,都只是我們值得注意的焦點之一,但是我們不能只依靠這個管道,畢竟這樣像是大海撈針,所以還是要去做一些設定,依我們的需要,依市場的需求去找特定的人選。好比說我們想做一個所謂國外回來的歌手,我們可能就甄選符合這樣條件的人材。
編:那麼老師會建議時下具有音樂熱忱年輕人,以什麼管道成為藝人或者成為音樂的相關工作者?
柏:我想提醒現在的青年學子,千萬不要走錯路,因為現在有很多人用這樣的名目來招搖拐騙。其實你可以用很正式的投稿管道,把你的音樂作品寄交到具有信譽的唱片公司,畢竟在有體制的唱片公司裡,你的作品是不會受到任何排擠的,不會因為你是新人或是你太年輕或者你太老而不用你的作品,因為創作對於唱片公司而言是一項難人可貴的資產,所以我們不管你是誰,我們都會很慎重的去看待這些原創的東西,我比較建議年輕人把自己的作品寄到你買的CD上面所列的唱片公司地址,寄到他們的製作部就可以了。以前想進入這個圈子大多是靠關係,看看誰有朋友在唱片公司工作,就把作品請他代為轉交,現在其實可以很公開性的直接把作品寄交到唱片公司製作部或是A&R,總會有人聽到這個作品的。
編:老師您自己學音樂的歷程是如何的呢?
柏:很多人以為我是科班出生,或是從小苦練音樂,可以老實告訴各位,我是一個電子系畢業的學生,後來成為歌手,和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互相認識,然後圈子愈擴愈大,我們那時候很少有科班出生的,只要是音樂就被認為是娛樂,只要玩娛樂的人就被認為是不好好讀書的,所以很少有受正規教育的。其實我們音樂圈有很多人,像是錄音師或是很厲害的樂手,都不是本科系的,有的是生化系,有的是大傳系……都是因為興趣相同而物以類聚。像我自己的哥哥也在演藝圈工作,也有很多音樂圈的朋友,我也因此進入這個行業和認識這些朋友,不過在這個過程中不是人家願意帶你就好,你自己也要求表現,而且要努力學習,所以還是必須經過辛苦的過程,才能夠有所成就。
編:是否可以大略介紹一下,一張唱片的整個製作過程?
柏:唱片的製作過程簡單的說就是,你了解一個藝人的屬性或是他本身的個性,及這項商品被社會需求的定位為何之後,去發想這項商品適合的詞、曲、編曲……等等,有了詞、曲、編曲之後就開始配唱,但歌手唱完之後整個音樂還不夠細膩,這時候可能就需要加一些和聲,但有些歌未必要加,有時候想表現清淡一點的歌曲可能就沒有和聲,這些工作做完之後,接下來就是MIXER(混音),混音是一個質感的表現,他必須把各種音效的層次表現得非常細緻,什麼樂器必須在什麼位置,該深該淺……混音這個工作是極具專業度的,必須要有很深的資歷、素養及學習才能勝任。所以我講的每個過程、每個環節都必須要有很專業的人材去完成,那麼製作人就是在整合、安排、協調、溝通及控制整個過程。所以有興趣成為製作人的朋友,如果以上的過程所需要的經驗你都具備了,你就有機會成為這個角色。不過製作人的壓力太重了,可能很難一下子就達到,你可以先從寫詞、寫曲開始,多聽各種音樂,當你累積了一定的音樂基礎,你可能隨口一啍,就是你個人非常原創性的作品,所以不妨先從這方面開始著手,當你累積了一定的作品之後,就可以像我剛才所講過的,把作品寄到各家唱片公司的製作部門去,有些比較勤快的唱片公司,甚至會給予你回應,告訴你應該如何調整你的作品以符合社會大眾的需要,相信經過慢慢的調整之後,這些作品必定會更成熟,其實現在很多有名的音樂人,都是這樣一步一步來的。
編:老師您剛才提到從23歲才開始正式接觸到唱片工作,所以你也是那時候才開始創作的嗎?
柏:我17歲當歌手的時候就開始寫歌,那時候只是好玩,天馬行空、無師自通,但是那些作品搬不上檯面,直到23歲才正式接觸唱片製作的工作。
編:很多製作人都會說他們是從製作助理升格上來的,那麼當製作助理期間,比較重要的學習是哪些方面?
柏:像在錄音室會看到很多製作助理,三年前看到他是助理,三年後看到他還是助理,五年後他可能還是助理,其實說真的,我一直不太願意用「助理」這兩個字去形容他的工作,但是反過來說,最大的責任是這些助理如何看待自己的這份工作,有些人會說:「我看助理都沒在做什麼呀!」這個工作用看是看不清楚的,因為大部份他是在幫歌手或是幫製作老師處理一些吃、喝、拉、撒、睡之類的雜事,所以助理處理的事情看起來幾乎都跟音樂沒有什麼關係,跟本就是在照顧人,像個保姆一樣,實際上這些只是他們應該做的份內工作之一,可是周遭所發生和音樂相關的事情,就看他要不要去關心,雖然這些事情不是他能做決定的,但都是學習的開始。比如說,錄音室不是一般人隨時會接觸到的,而你接觸了,你就要把握機會去了解錄音室裡面的各種機器,他們的功能各別是什麼,我們沒有辦法像教科書一樣,列出所有機器的功能和使用方法,那都是要靠你接觸了這個行業以後,花時間、利用時間去學習的,這些就是你買完便當以後的事情,其實助理如果要讓自己提升,也是要設目標的,問問自己真正想做什麼角色,如果是創作人,你只要努力去聽音樂,努力去寫歌,多投稿,找到有心聽你音樂的人,你可能就可以達成你的目標,你根本不用來當製作助理;但如果你想成為唱片製作人,那麼當製作助理的過程中,就真的要多花一些心思在許多細微的事情上,當助理很辛苦,但為了減少以後的辛苦,就必須去提昇現在的自己!
編:那助理的工作是應徵來的嗎?
柏:有的是應徵的,有的不是。不過我都會告訴我所帶的製作助理,「助理」只是一個名稱,不管以前別人怎麼告訴你,或是你以為他是一份打雜的工作,你都要重新認定他,有很多人只是想接近這個行業,以一種玩玩的心態,但是卻無法抗衡那份辛苦,該學該接觸的東西明明在眼前,卻沒有去吸收到。其實製作助理是一份很重要的工作,製作人之後就是他了,有很多需要溝通聯絡的管道,製作人因為找了你,他就慢慢不做這些工作了,而他不做了,慢慢就會有很多資源落在你的手上,你會知道誰是吉他手誰是貝斯手,你會知道誰很厲害,誰會什麼技巧,這些都是將來你當上製作人以後的武器,你可以發揮你的判斷力和你的想法,去重新組合這些樂手,做出你所要的音樂,總之你的基礎打的好,你的想法跟資源會很多,你的人脈會很強,很多人會願意跟你合作。
編:有些年輕人為了要進入唱片公司,會去應徵像唱片公司的宣傳或總機……這樣的工作,老師依您的看法,這樣做恰不恰當?
柏:其實我覺得你必須要先了解你自己的興趣、自己的目的是什麼,雖然進入了唱片公司,但其中有各種不同的領域,雖然看起來都在做跟唱片有關的事情,但是主要的三個部門,宣傳、企劃、音樂製作,做的是不同的事情。而宣傳主要的工作是把公司的商品帶出去,像放大鏡一樣讓全部的人知道,所以他除了體力要好,還要有超凡人的應變能力,而且抗壓性要很強,EQ(情緒智商)要很高。我希望各位不要為了進唱片公司而隨便進入一個部門,一定要先清楚自己的興趣所在,否則做沒多久你也會受不了,千萬不要盲目追求。要特別說明的是,這些工作沒辦法像一般上班族一樣朝九晚五,可能不用很早到公司,但卻可能要工作到半夜,甚至他可能為了準備第二天要上媒體的資料而不能睡覺。
編:前幾年常常有一種感覺,就是唱片的宣傳總是做得很大,而音樂本身的價值,似乎是次要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柏:娛樂在台灣好像被認為是取手可得,其實這點做唱片這個行業的人也要負一些責任,因為過去為了要營造這個行業的蓬勃現像,常常謊報銷售量,明明賣得不好卻說賣得很好,或者為了刺激銷售量而送很多贈品,其實這些動作都是屬於促銷商品的手法,因此本質(音樂)就開始被乎略了,而他的本質(音樂)是一種智慧財產,花了很多人的人力、精神才完成的,一旦它被當成商品用各種方法促銷,音樂本身的價值就愈來愈低,低到我們覺得CD不見了也無所謂,或者只要跟別人COPY(拷貝)就好了,這實在是很不好的現象。
編:以前有聽過一種說法,每張唱片只有主打歌會認真製作,其他的歌就無所謂了,這是真的嗎?
柏:我可以不避諱的說,有,以前確實有這種現象,但現在已經沒有了,大概在民國83~86年期間,當時的唱片購買人氣很旺,動不動就賣二、三十萬張,像在發傳單一樣,當然這不表示當時的唱片製作品質很好,可能只是消費者花在娛樂的錢比較鬆,大家也認為,想聽的音樂就去花錢買來聽,也才會有唱片業者為了趕上這股風氣而亂做唱片的情形。當時的好事是刺激了唱片市場和競爭力,然而也種下了惡果,唱片公司為了製造假象和刺激銷售量,花了很多錢在廣告和贈品上,如此一來也造成了媒體的索費增高,唱片的成本也增加,不合理的、不正常的觀念也因此而產生了。我們回頭去看看,當時根本沒有去照顧到原創者的產權問題,隨便怎麼用都可以,沒有產權問題就沒有價值觀,因此那些歌都留不下來,也因此沒有經典之作,其實這都是很多因素造成的。就像珍珠奶茶紅即一時,到處都在賣珍珠奶茶的現象一樣。所以,當群眾認定每張唱片只有兩首好聽,他就會只想收輯各張唱片的這兩首歌,燒成一張二十首都是好聽的歌,大家才認為那是好聽的CD,大家也只願意買這樣的CD,但大家任意的去組裝是不正當的行為、是偽法的。
編:那麼目前唱片業對於這種現象有沒有什麼因應之道?
柏:其實也沒有什麼因應之道,最終的問題還是要回歸到教育和政府政策上,國人要真正改變這樣的觀念,才能改善這種現象。有一個例子我覺得很經典,如果有一天我坐上計程車,因為我是藝人,和司機聊了兩句以後,司機認識我,而我心裡也不經意的得意了起來,接著司機拿出了一張我的唱片給我簽名,本來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但如果那張唱片是盜版的,你說我該不該簽?如果我簽了,表示前面的事情我認可它,那是不是我付偽鈔給司機他也不該拒絕……其實CD製作成了成品放在唱片行的架上,消費者有百分之百完全的自主權,決定自己要不要買這張唱片,如果說唱片的價格貴到讓你覺得很痛苦,你可以不買呀!用不著去盜了,還說是因為唱片太貴……就像覺得賓士汽車太貴的人,難不成非得去偷到賓士汽車嗎……我想必須從改變觀念開始。以唱片業者的立場,他們寧可你不買這些不滿意的產品,以此為藉鏡加以改進,去做出更吸引你的產品,也不願看到大家藐視智慧財產權。
編:最後,可不可以請老師給喜歡音樂朋友一些建議?
柏:其實現在科技很發達,取得新資訊非常容易,如果能多聽國外的東西,多聽別人的作品,在加上自己的想法和概念,創造出一些新的東西,我想這就是非常難能可貴的創意了。
●本文節錄自六弦百貨店 第18期
採訪/ 編輯室 吳怡慧
資料重整/ Stella
◆按讚> 麥書文化Facebook
◆訂閱> 麥書文化YouTube頻道
◆加好友> 麥書文化官方LINE好友圈